文豪ストレイドッグス
Dazai & Nakahara
旅行啊。
我们在一个糟糕的天气里去了海边。旅行也是我单方面这样说的,中也别别扭扭地只肯说是出差,我问他工作上的事情在哪里,他回答这正是他想要知道的。我倒不意外自己在他心里永远就是机关算尽的样子,目的里藏着三层动机,动机里又含着五层需求。
可我只想去旅行。
中也当然还是去了,他很少放任我不管,是种言不由衷的责任感,追究起来还是我几次濒死带给他的压力。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以为他是害怕失去我,年纪大了些就明白这还是他的自我折磨。我看着他收拾行李,趁他不注意拿走了里面的折伞,心想如果下雨,他还有帽子。他没发现,或者没在意,或者他只是想要一把新伞。我无意猜测他的心思,正如他无意回应。
我是期待着的,中也在相当小的时候提过几次想要和我一起旅行,那时候他还没那么厌弃我,也没那么爱我。提起现在就悲惨多了,这几年里他忍着杀意一次次救我,也为了我这个没什么意义的人结识了不少糟糕的人。
“我后悔了,你就该死在哪个没人知道的地方。”他常说,咬牙切齿地,掐着我的伤口说。
我太了解他,这又太无趣了。我暗自猜测着我们,仿佛已经厌倦彼此思维方式的家人一样的我们,最多能忍受彼此到何时,旅途又究竟会毁于谁之手。开车的是我,他似乎已经放弃了任何思考或者疲于抵抗,就算我把车直直开下山坡,他恐怕也只会说出一个拟声词。
虽说这是旅行,我的确另有他心,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经猜到了。
天气本不应该是糟糕的,出发之前天气预报还说是晴天,降水概率低得令人安心,可我们一路开车像是直直冲进了乌云层。路程过半中也就开始一言不发,即使前半程的时候他也没有多健谈。我在后备箱里放了大量的酒,也许是时候拿出来了。
中也打开了窗。
"你要是想抽烟就给我滚下去。"我说了句我从来不说的话。
他换了个方向关上了窗,把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,仍然沉默着。
这时候我才明白,他知道我想要什么,我还是很难骗过他。不过无论如何我都是要完成这场旅行的,即使这个中也实在是压抑得令人胆战心惊。
我订了旅馆和餐厅,花了不少的钱,值不值得另说。海岸城市阴冷潮湿,海水也是蓝灰,像是恐龙灭绝之后的残骸,人与人挤在旅馆的室内游泳池里,假装假期不虚此行。中也的嘴和他的眼光一样,挑得狠,我其实吃不准他究竟喜欢什么样子的旅行,他可能根本不喜欢旅行。可是他现在就坐在我对面,吃着客房服务送来的早餐,盘算着今天该做点什么,比我看着还开心些。
他托着下巴说,我想去海边逛逛。
这就是他拿整个早餐时间研究地图研究出来的结果了。
理所当然的,我们被大雨淋透了。
中也满不在乎,他有个帽子,他的风衣还是防水的;我没有帽子,风衣是羊毛的,绷带下面还在渗血。
"你要是不偷偷把伞从我的行李里拿出来就没麻烦了,"中也说,一点也不照顾我这伤口多少还算是工伤,"回头感染了怪你自己去吧,我是不会管你的。"
"死于伤口感染倒是不太好看。"我回答他。
"我只让你感染,没让你死,"他垫着脚把自己的帽子扣在了我的头上,"是有点小......果然还是算了吧。"
他居然在关心我,我感动地把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嘲讽咽了回去,以期不要打断难得的一点温馨,我们都一起生活十多年了,这种时刻可少的可怜。他从出发之后就沉默地骇人,现在狼狈了反而缓和了。
我又觉得这么想的自己实在残忍,于是转身把他留在狂风暴雨里,还带走了他的帽子。
"我以为你打算过来,"他换了身干净衣服,面无表情地站在浴室正中央,头发还滴着水,"或者你有其他打算?"
我什么打算也没有,边脱外套边走到他身旁,伸出胳膊把沾了血的绷带给他看,对他说你帮我处理一下。
"我知道你想做什么,"中也花了点时间盯着我看,最后却意外地絮絮叨叨起来,"别说我多想,连你这伤都是为了这天故意的吧?你带着急救箱,酒,拿走了我的雨伞,不由分说把我塞进车里,找了个注定会下雨的天气。然后你一个人回来,衣服湿透了也不换下来,就等着我会看到你这个见鬼样子。”他说着话,动作利落地给我消了毒,就把我一个人扔在了浴室里。
洗澡的时候我想,他一定会去后备箱偷我的酒,等我出来一看果然他就是在喝酒。
"你偷我的车钥匙。"我无力地指责他。
"所以?"他那表情里透着光明正大的无耻,用眼角余光指着我那被分尸的车钥匙,"你自己放在外面的,我还特地拆了检查摁下去会不会爆炸。"
"何必呢,"我揉着自己的头发嘟哝,"我哪里会炸自己的车。"
"哦,"中也不以为然,"你炸你自己也没见着心软。"
他这是偷换概念和借题发挥,我忍住了接着指责他的不谨慎,因为那可是我最喜欢的一辆车,我还真舍不得。
"所以你给我倒了酒。"我换了话题,心想他今天意外慷慨。
中也闭嘴了,可能还下毒了,我看着那杯大麦提取物,不知道该喝还是该吐。中也依旧悠然自在,一口一口抿着酒,用指尖把酒杯推过来一点。
"你要是不喝我就走了。"
"你这是和我调情?"
"是的,调情,"中也诚实地点头,唯独这话从他嘴里出来颇有几分惊悚,"不过调情也到此结束了,"他撇撇嘴,一脸恶心了自己的表情,"总要有点铺垫吧,我还挺喜欢老套故事的呢。"
"你本来也就是个老套故事。"
"就好像你是个多么出人意料的故事一样,写成书都只能满足个位数年纪的小孩子的出格幻想。"
我实在听不下去了。
也是他先吻住的我,顺理成章极了。
可我又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上次他拥抱我的场景。他抓住我的衣领,止不住痉挛的身体靠着我的胸口,挣扎着想要从药物反应带来的迟钝感里挣脱出来。我记得我是想让他和我一起死的,这个阴暗潮湿的想法在我小而扭曲的心里扎根太久了。
可他没有死,我也没有死。
我还真是个俗套的人,酒精和他,就足够让我久违的心满意足了,至于他的闷闷不乐,那几乎与我无关。
当然了,他何止闷闷不乐,他的情绪已经完全被我毁了。他的呼吸环绕着我的肩胛骨,里面还有些压抑的鼻音,让我几乎感受到了死亡。中也骨子里的冷静藏得太好,以至于多少人都以为他快意恩仇,意气风发。我不喜欢他那副样子,我激怒他,暗算他,全然是看不下去——明明和我是一样的死人,却还装作活着。
他感受到了疼痛的恶意,收紧手指放松肌肉,近乎迎合,我只能遂了他的疼痛。他一直游离着的呼吸终于贴上了我的锁骨,一路蔓延到下颌,直到唇边。他好像是笑了,与我而言非常难得。一切都与期待的一样美妙,也一样苍白。
你看,他今天,甚至没在枕头下面藏枪。
end.